-
聽到知府大人會親自過來教他們插種,村民們提著的心終於放回到了肚子裡。
高同知和錢通判全程並未說話,在侍弄莊稼上他倆都是門外漢,還是不要插嘴的好。
不過這會兒兩人心裡都忍不住在想,比起年紀,林大人要小他們近二十歲,冇想到在見識上,卻比他們廣多了。
……
此次張羅說親事宜的官媒婆共有三個,林遠秋也未特地給她們分了工,隻說了每說好一門親事就獎勵她們一兩銀子,在這樣的動力下,三位媒婆自然都儘心儘力的。
是以,到了三月中旬的時候,二十七位姑娘,除了年歲最大的兩個,其他人的親事基本都已說好。
為啥要說基本呢,那是因為,有幾個姑娘和男方還未相看,若相看過後雙方都滿意,那麼接下來就是拍板定親了。
兩位年歲大的姑娘,都是三十六歲。而與她們同一年嫁作山妻的紅棗,因為小上兩歲,前幾日也定下了親事,男方是一個瘸腿的漢子,今年三十有五,因著十幾年前服兵役時傷了腿,加上家裡兄弟眾多,就一直冇說上媳婦。
幾個官媒婆,私心裡也希望這幾位歲數大的姑娘能嫁個好夫婿的,是以雖有不少鰥夫過來詢問親事,官媒婆都冇應下來。
在她們看來,嫁給正兒八經的小夥子怎樣都比給人當後孃的強,哪怕嫁的小夥子稍微有些殘疾。
等官媒婆把這樣的說親方向告知紅棗、蓮香還有桂菊時,三人仔細考慮過後就應了下來。
蓮香和桂菊正是這群姑娘當中,年紀最大的兩個。原本她倆已冇了嫁人的心思,畢竟三十六歲的年紀,想找一門好親事肯定很難。
可看到同伴們一個個都說了親,特別在紅棗的親事也定下後,兩人又生出了信心。
有殘疾怕啥,隻要人好能安穩過日子就成,再說瘸腿也隻是走路不方便一點,其他下地乾活啥的並冇半點影響。
而對媒婆來說,要找這樣的小夥子實在太容易不過,這不,單在陳氏宗族就有好幾個。
三人很快從中挑選出兩個看著靠譜的,就開始了說親。
聽到男方是陳氏宗族的,蓮香和桂菊心下就滿意了六分,她們這些姐妹當中,可有不少說了陳家的親,若是自己的親事也能成,那麼日後她們眾姐妹就相互有了照應。
……
這些時日,常常往返於後寺村和府衙的林遠秋,把心思全放在了育秧苗上。
是以當他聽到二十七個姑娘全說上親事後,竟有片刻的愣怔。
這才過了一個多月吧,這速度有些驚人啊。還有,他倒是冇想到那幾個年歲大的這麼快也說上了親事。
等聽到全是她們自己相看後才定下來的,林遠秋也就冇有不放心的地方了。
既然說定了親事,接下來便是定下婚期了。
依著吳氏的意思,自然是越快越好,這些姑孃的年歲都不小了,早一點成親,也好早一些要孩子。特別是年歲大的那幾個,吳氏十分希望她們成婚後都能懷上自己的孩子。
老林頭也是這樣的想法,既然已經定下了親事,那就早點成親吧。
最後,雙方一商定,選了四月十八的吉日,也就是一個多月後。
一個多月的時間,做身嫁衣肯定是來得及的。
鐘鈺柔和馮氏讓布坊掌櫃送了十幾匹紅色的綢料過來,而後馮氏教著大家裁剪,讓她們做起了自己的嫁衣。
做好的樟木箱和子孫寶桶,還有喜盆都上好了漆,隻等乾了之後,木匠們就可以送貨過來了。
漆的顏色是最喜慶的紅棕色,是林三柱給挑的。
相比起林家忙忙碌碌的置辦嫁妝,得知婚期的好些族人,都在私下笑話了起來。
在他們看來,這麼急著辦喜事,這是擔心時間長了,怕男方反悔吧。
可想到準備娶媳婦的那幾個,不是家裡窮的叮噹響,就是瘸了腿的,當下覺得也冇啥好說的,反正破土鍋配破瓦蓋,正正好。
……
下到秧田裡的穀種,一般長上一個多月就能達到可插秧的標準。
每次去田間時,林遠秋都會在冊子上記下禾苗的長勢,包括一開始生出的葉片有幾張,還有就是禾苗的高度等等,以便日後有個參照。
到了四月初,禾苗已快一尺高了,林遠秋讓裡正通知下去,未犁好地的人家加快速度,因為兩日後就要開始插秧了。
這段時日,老林頭也常會跟著小孫子去看秧苗,對於這種新鮮的種田方法,他自是非常感興趣。
是以到了插秧的這日,老林頭也起了一個大早,跟著小孫子一起去了後寺村。
高同知與錢通判也一樣,也都早早來到後寺村。
等到了村上,林遠秋看到,村民們已經在自己的秧苗地裡等著了。
再看大家全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,林遠秋也冇耽擱,捲起褲腿後,很快就下到了秧田裡。
四月初的水還有些冷腳,因著要下田做活,今日林遠秋特地穿了一身短褐。
老林頭也一樣,多年未下地的他,這次也換上了短褐。等下到田裡後,就開口說道,“遠秋,你怎麼說爺就怎麼做,都聽你的。”
“是,咱們都聽知府大人的,您讓怎麼做,咱們就怎麼做!”
在場眾人異口同聲,聽著不是一般的有氣勢。
林遠秋點頭,隨後彎腰做起了拔秧的示範,“你們看,就這樣沿著秧苗的根部輕輕的拔,記住一定不要傷了根睫。”
秧田吃透了水,隻需輕輕一下就能讓秧苗與土壤分離。不消片刻,林遠秋的腳邊就有好些秧苗堆著了,他拿過一小把事先準備好的乾稻草,而後把秧苗一捆一捆的綁了起來。
“記住,別綁的太緊,否則會傷了苗。”
“小民知曉了!”眾人齊齊應聲,聽著別有一番氣勢,隨後村民們都回到自家的秧田裡,開始拔起秧苗來。
當天拔的秧最好當天能插完,是以等拔到差不多半數後,林遠秋便讓高同知還有錢通判一起把秧苗拎到隔壁水田裡。
聽到知府大人要開始教插秧了,眾村民很快都又聚了過來。
前世林遠秋是插過幾回秧的,這會兒教起人來並不難,何況還有草繩拉著,肯定偏不到哪裡去,果然等小半畝地的秧苗插下來,看著還是整整齊齊的。
對眾村民來說,這種邊拉草繩邊種地的法子實在新奇,種一畝地下來,就跟玩似的,一點都不覺著累。
可等到了第二日,村民們不是腰痠就是腿疼,全身上下就好像被石磨碾了一遍。
不過隻要能多種些糧食出來,再累再苦也是值得的。
……
四月初十這日,林遠秋去了一趟定胡縣。新知縣上任,他自然要過去與人做個交接。
而新知縣,正是原來的汪縣丞,許是考慮到汪縣丞對定胡縣的熟悉,此次定胡知縣一職,景康帝直接安排他頂上,並未派其他人過來。
對於這樣的安排,林遠秋自然是喜聞樂見的。
定胡縣才起步冇多久,若換了別人,林遠秋還真有點不放心。而汪縣丞就不一樣了,當初縣城的許多公務他都親自經手,自然清楚定胡縣接下來的方向。
到了四月十五這日,林遠秋又去了一趟永寧州,和前幾日去定胡縣一樣,這次他也是去辦理交接事宜的。
新來的知州姓沈,看著四十歲不到的樣子。林遠秋對此人冇有一點印象,想來人家並不是從京城過來,而是直接從地方升任上來的。
果然,冇說上幾句,沈知州就開門見山地介紹了自己,原來沈知州先前在咼錦州任同知一職。到去年年底,正好三年任期滿,因著考評不錯,就被聖上升任到永寧州當知州來了。
交了官印和兵符,林遠秋算是把永寧州的擔子真正放了下來,按理來說,少了許多事務,自己應該覺得輕鬆纔對,可不知怎地,林遠秋突然生出了許多不捨。
等回到石洲府,林遠秋提起筆,寫起了請誥封的奏摺來。任知府已滿三個月,此時正是請誥封的最佳時候。
大景朝有明文,凡四品以上的官員,可以給家中女眷請誥封,而這些女眷,指的正是嫡祖母、嫡母還有嫡妻。
林遠秋並未多想,直接把祖母和母親,還有鐘鈺柔都寫了上去。
因著不知道聖上能不能恩準,所以請誥封的事,林遠秋對誰都冇說。
……
四月十七,送嫁妝日。
大喜的日子總要張燈結綵才顯喜慶,一大早,吳氏就讓家丁把紅綢掛起來了。
第217章
出嫁(一)
自從府衙貼了要把所有山妻嫁給楊氏、趙氏以及陳氏族人的告示後,整個石洲府的百姓就一直在關注著這件事。
而這些人當中,絕大多數都認為知府大人要辦成此事不太可能,畢竟嫁娶之事,意在雙方你情我願,若是強行逼迫,肯定會生出許多的事端。
所以在聽到最後山妻們定下的夫婿,不是一貧如洗,就是傷了腿的瘸子後,眾百姓覺得這樣才正常。
原以為,接下來這件事就該翻篇了,冇想到知府大人倒好,居然還要在府衙門口擺一場送嫁儀式,這不是鬨笑話嗎。
想到屆時一個個寒酸樣的新郎,以及新娘們枯瘦乾巴的模樣,眾人都無比期待山妻們嫁人的日子快點到來。
至於這般期待為了啥,自然是準備過來瞧這場好戲的。
想來如此百年難遇的場景,定會讓人捧腹大笑纔是。
於是,不止石洲府城的百姓,就連周邊縣城,都有不少探奇之人聞訊而來。
至於各大茶樓的說書先生,自是更不必提,如此好的評書題材,他們怎可能錯過。
一時間,府城內的大小客棧,足以用爆滿來形容。
而這些,林遠秋自然是不知道的。
是以,等他聽到平安過來報信,說府衙門口圍了很多人時,林遠秋一時還有些愣怔。
啥叫衙門口圍了很多人,好好的,來這麼多人做啥?
很快,林遠秋就想起先前楊趙陳三家過來討說法的事,忙問道,“是楊族長和趙族長他們?”
平安搖頭,正想說不是,就瞧見自家老爺滿臉是笑的走了進來。
“遠秋,府衙門口來了好些百姓,爹方纔問過了,他們都是過來看咱們送嫁妝的。”
林三柱心情極佳,剛剛他領著家丁,準備把衙門口的大街好好清掃一遍,結果就看到對麵街上,密密麻麻的站了不少的人,當時可把林三柱嚇了一大跳,因為他也想到了先前那幫過來討說法的那些族人。等穩了心神後,林三柱忙上前打聽,一問才知道,這些人竟然都是過來看今日送嫁妝的。
來看送嫁妝好啊,林三柱心中大喜,他正愁自家狗子做了好事冇人知曉呢,如今有這麼多百姓過來見證,正好可以給他家狗子揚揚名。
真真是瞌睡送來了枕頭啊。
林遠秋很快去了前衙,等看對麵街上果然有好多人站著,且還有不少人往這邊來。林遠秋忙喊來了衙差,讓他們快些維護好秩序,待會兒街麵上肯定會很熱鬨,別到時人擠人的,出了事故。
而此時,街對麵的人群當中,不少人正說著嫁妝的話題。
大家的看法一致,那就是這些山妻哪來的嫁妝送去夫家啊。
一青年男子聽後就有些不服氣,“哪裡就冇嫁妝了,我四叔在城裡木匠鋪做活,聽他說,前幾日他們東家送了好些嫁妝到府衙,有子孫寶桶,有喜盆,對了,還有樟木箱和梳妝櫃呢。”
邊上的圓臉婦人一聽,忙跟著點頭,“對對對,我也瞧見了,就在大前日,足足拉了十幾車,那衣箱還有梳妝檯,用得可全是紅漆,看著可喜慶了。原以為是哪家掌櫃定的貨呢,這會兒聽你這麼一說,才知道原來竟是嫁妝啊。哎呦,這也太體麵了吧。”
聽到這話,一個看著有些尖酸的中年婦人忍不住應聲,“體麵啥啊,不就木箱和桶嗎,全是些木頭傢什,能值幾個銀錢。”
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