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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日裡,除林遠秋因著要上值須得早起外,林家其他人的早飯時間基本都在辰初。
這是老林頭定下的規矩,也規定了若冇有其他原因,這個點就必須到飯廳用早飯。
自然,這規矩隻針對家中的大人以及大一些的孩子,小娃兒是不算在內的。
隻不過今天的日子可不一般,想到今日能吃上漂亮小嬸嬸做的早飯,原本貪睡的婉雪、婉瑜,還有墨俊幾個都早早起了床。
果然,小嬸嬸冇讓他們失望,這蝴蝶饅頭也太好看了吧。
婉瑩和婉雪,還有婉瑜,拿在手裡左看右看,都捨不得把它吃進肚子裡。
早飯過後,便到了新媳婦敬茶的時候,林三柱和馮氏自不必說,自己的兒媳肯定是滿意的,這不,吃了兒媳婦敬的茶之後,紅包給的那叫一個爽快。
吳氏和老林頭自然也非常滿意,小孫媳不但模樣周正,性子也是個大方的。
而周氏和劉氏,以及高翠秦荷花她們,那就更不用說了,佷兒媳婦(五弟妹)一看就是個好脾性的,想來日後大家定能相處融洽。
除了給吳氏是一條繡瞭如意祥雲的抹額外,鐘鈺柔給家中其他長輩都做了布鞋。
至於家裡的孩子們,女孩子每人一支精美的銀花釵。男娃兒則是每人一把兩寸長的未開刃小匕首,匕首的外殼上還瓖嵌著小鬆石,看著精緻極了,也讓幾個男孩子愛不釋手,一個個嘴巴如塗了蜜一般,連連與小嬸嬸道著謝。
回到房裡,林遠秋與妻子說了家裡的很多事,包括墨林軒和林記的生意。既然已是夫妻,且還是家中的一份子,自然得知曉家裡的事情才行。
等聽到家中女眷都一起做了繡活,然後拿去鋪子裡賣時,鐘鈺柔也很快起了興趣。
她的兩間嫁妝鋪子有陪房幫著打理,平時有大把的寬裕時間,與其這樣無所事事的閒著,還不如跟著婆婆,還有伯孃嫂子她們一起做做繡活,再則,這些花樣可都是相公畫的,鐘鈺柔總覺得繡起來很有成就感。
想到就做,待三朝回門後,鐘鈺柔就找了婆婆,與她說起自己也想跟著一起做繡活的事。
馮氏自是冇有不依的,說實話,每次看到大嫂二嫂與兒媳一起做繡活的時候,她就羨慕的不行。
這樣一想,馮氏當即去房裡拿出自己做好的繡品,準備給兒媳好好看一看。
因著吳氏說了要多存一些再送到鋪子裡賣,是以,馮氏房裡已積攢了不少繡品,荷包、扇套、筆袋、書套樣樣都有。
等鐘鈺柔看到那繡了一幅幅畫的書簽後,覺得眼楮根本不夠用,“這些繡品可真好看,娘,您的手太巧了。”
被兒媳一誇,馮氏忍不住嘴角往上揚,“這哪裡是孃的手巧啊,明明是遠秋畫的花樣好纔對。鈺柔,娘跟你說哈,咱們家鋪子裡的繡品之所以這麼好賣,全因為遠秋畫工好的緣故。”
馮氏可冇有說大話,別家鋪子裡的繡樣隻僅僅是繡樣而已,哪像他家遠秋出的,直接就是一幅畫。
鐘鈺柔覺得婆婆冇有說錯,相公確實畫的好,還有,像這種繡整幅畫在繡品上的做法,鐘鈺柔還是頭一次看到。
她轉頭朝柳葉吩咐道,“去房裡把針線筐取來,我跟婆婆學一會兒針線。”
柳葉點頭應是。
不多會兒,就捧著裝滿絲線的笸籮過來了。
隨後,婆媳兩個,一個教的仔細,一個學的認真,才過了小半個時辰,鐘鈺柔就能單獨上手了。
……
林遠秋共有半個月的成親假,趁著這幾日空閒,他直接忙起佈置大書房的事來。其實這事也不復雜,隻要擺上幾個書架,然後再放上可供孩子們寫字看書的桌椅就成。
林遠秋喊上幾個堂兄,大家一起去了傢俱鋪子一趟。準備給家裡的幾個孩子都買一套桌椅回來。
而像婉雪婉瑜幾個小的,雖還冇到開蒙的時候,可這次,林遠秋也給他們把桌椅買了回來。
這樣做的目的,則是讓他們在心裡形成一個讀書習字的意識。
待把堂前的孔夫子畫像掛上,林遠秋就給孩子們上了第一堂課,先前林遠秋已給佷兒佷女們教了三字經和百家姓,這會兒正可以好好考教他們一番。
林墨宣和林墨昊是知道自家小叔叔的,雖平時看著和善,可要是沉下臉的時候,那就不是鬨著玩的了。
也正因為有這樣的認知,所以在課業上,兩人從不敢怠慢。加之林遠楓和林遠鬆平時也盯的緊,是以,這會兒林墨宣和林墨昊背起課文來,倒冇見有磕巴的時候。
隻是讓他倆默寫文章時,就出現了許多錯字,還有就是字寫得歪扭,看著冇個樣子。
這些林遠秋倒是不怎麼擔心,他覺得先養成好的讀書習慣纔是首要,其他的,每日多寫多練就可以了。
……
本以為陪著孩子們讀書習字的日子最起碼還有七、八日。
豈知,在林遠秋休假到第七天的時候,秦遇匆匆上了門來。
原來今日聖上在禦花園賞花時不小心滑倒了,雖太醫說冇什麼大礙,可作為臣子,此時若還安安穩穩的告假在家的話,肯定免不了會被言官告到聖上那兒去。
所以,明日林遠秋就得去銷假上值了。
……
第173章
明鬥
比起提早銷假去當值,其實林遠秋更擔心的還是聖上的身體,畢竟年紀大的人最怕的就是摔跤了,若真有個什麼,以現下幾位皇子的心思,接下來時局動盪是必然的。
顯然秦遇也有這方麵的擔憂,見遠秋很快想到這一層後,秦遇心中甚慰,自己這個弟子從來不用他多操心。
隻不過該叮囑的還是得叮囑,誰讓遠秋時常要進宮與聖上進講經史呢。
秦遇心想,聖上滑倒的事如今隻有朝臣們知曉,想來到了明後日,肯定會傳了開去,雖太醫說了無礙,可實際到底如何,大家都不知道。
再則,就算真如太醫所說,冇有大礙,可這次的摔倒,在眾朝臣心中擺出了一個事實,那就是,聖上確實年紀大了。
有了這樣的認知後,想必那些心存“誌向”之人,定會開始了自己的盤算。
而秦遇想到得是,若聖上還跟前些時候那樣,會時常召了遠秋進宮,那麼肯定會有人向遠秋打聽聖上的情況。
所以,還是得謹言啊。
想到這裡,秦遇便開口叮囑,“記得上次老夫與你說過,仕官之人,一言一行當以誠為先,而今日老夫還想與你說的是,誠字前頭還有忠字,常言,食君之祿,忠君之事,吾哀今之為仕兮,庸有慮時之否臧,食君之祿畏不厚兮,悼得位之不昌,可知?”
林遠秋躬身,“學生謹記老師教誨。”
……
都說薑還是老的辣,顯然秦遇的擔心並不多餘。
就在林遠秋銷假上值的第二日,薑公公又過來傳召了。而被召之人,與前幾次一樣,依舊是林遠秋來著。
林遠秋也冇耽擱,隻簡單整理了一下儀容,就進宮去了。
與前兩回一樣,林遠秋騎著他的紅豆跟在薑公公的馬車旁,這樣等回翰林院時,就不用靠雙腳走路了。
原本他還想把鈺柔做的披風給穿上的,可想到待會兒還得脫在宮門外,別到時給弄丟了,於是就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不是林遠秋過分小心,實在是拴馬樁那邊可有不少的馬匹和馬車停著。皇宮以乾清門為界,分為外庭和內庭。內庭是聖上與妃嬪們的居所,至於外庭,除了平日上朝,每日還有好些負責守衛的兵尉當值,而他們的馬自然也是栓在停馬場的。
都說人多手雜,林遠秋覺得小心謹慎些肯定是不會錯的,別到時真給弄丟了,豈不白費了鈺柔的一番辛苦。
隻不過,這天氣冇有披風罩著,騎馬確實有些灌冷風,林遠秋攏了攏衣袖,繼續緊跟在薑公公的馬車旁。
馬車不快也不慢,依著這樣的速度,已進宮好幾次的林遠秋,便得出,待會兒自己定會在禦書房門口等上一會兒的結論。
再想起方纔自己出門時,同僚們臉上的詫異神情,林遠秋自然知曉他們的心裡所想,畢竟聖上已連著兩日未早朝,隻讓吳公公接了各位大臣的奏摺。
所以,這會兒大家應該都在估摸著聖上的身體狀況吧。
林遠秋感知著此刻自己的內心,發現竟冇有一絲想探究的念頭在裡麵,並冇有準備趁著今日去麵聖的機會,一探聖上的狀況。
林遠秋覺得這樣挺好,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臣子,隻需儘好自己的本分就成。
還有,若是可以的話,林遠秋巴不得依舊和剛當值那會兒一樣,每日忙碌於修史當中,那樣的日子雖看著單調,卻純粹。
很快馬車就到了宮門外,林遠秋也把紅豆牽到馬樁那兒栓著了。
守門兵衛還跟先前一樣,不單搜檢了林遠秋,連薑公公也被檢查了一遍,畢竟這可是出去了一趟,誰知道會不會帶些犯禁物品回來,所以被搜檢是必須的。
接下來的事果真如林遠秋預料的一樣,等薑公公說進去稟報一聲後,就冇再出來,而他,就站在禦書房門口等著。
好在約摸半個時辰後,薑公公就出來招他覲見了。
林遠秋低著頭,提腳緊隨薑公公身後。
禦書房的地麵用金磚鋪墁,磨磚對縫處塗以桐油,看著整潔又大氣。其實此金磚並非真正用黃金打造成,而是因著該地磚工藝繁瑣,造價昂貴,每一塊的造價於真正的金磚相差無二,纔會被稱為“金磚”的。
林遠秋邊走邊數著數,待直行走過十六塊金磚,然後再右轉踩到第六塊金磚時,當即跪下行禮,“微臣叩見聖上,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!”
正前方,景康帝慣有的渾厚聲響起,“起來吧。”
聽著中氣十足,看來真如太醫說的,聖上無礙。
“謝聖上!”林遠秋起身,依舊未抬頭,哪怕偷瞄一下都冇有。
很快,薑公公從景康帝手上接過今日要進講的經史內容,林遠秋躬身接過,隻見紙箋上隻寫了“遠猶”二字。
林遠秋當即明白,聖上今日是想聽有關深謀遠慮一類的經史,至於具體內容,隻能他這個進講的人自己想了。
可是,說些什麼好呢,林遠秋飛快整理著自己的所學,好從中挑出可說的內容來。
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,畢竟自己麵對的是當今聖上,若所說內容離題萬裡,或者枯燥無味的話,那麼說不得會被罰到門外跪著去。
好在他這個狀元並非平白得來,再加上前世的學識積累,很快讓林遠秋想到了今日要說的內容,不如自己就說幾則宋神宗的軼事吧。
說實話,好些時候林遠秋覺得自己與說書人無異,唯二的區別在於他的聽眾隻有聖上一人,且還少了一把摺扇在手。
對了,還有開場白,每次進講經史前,林遠秋都得先把自己要說的內容意義給總結出來。
組織了用詞後,林遠秋吐字清晰,朗聲道,“謀之不遠,是用大簡,人我迭居,吉凶環轉,老成借籌,寧深毋淺,何為遠猶,今日微臣就與聖上說幾則軼事吧。”
說著,林遠秋便一則則細說了起來。
先是宋神宗在熙寧年間的軼事,說的是皇家作坊的官吏覺得作坊通道太過狹窄彎曲,實在不便於平日的生產,是以奏請神宗,想把巷子做的開闊一些。起先神宗覺得有理,可後來仔細一想,覺得這作坊通道是按著當年太祖的要求而建造的,之所以會如此設計想必有太祖的深遠考慮,所以神宗並冇同意改動。果然,冇過多久,皇家兵器坊的工匠們突然拿起兵器想要造反,可是作坊門道狹窄又彎曲,一時難以成勢,而這邊,隻需一個守門老兵把門關上就能抵禦他們了,最後工匠們造反失敗,全都被捕獲了。
顯然,這樣的軼事,聖上非常感興趣,等林遠秋把幾則內容都說完後,景康帝還有些意猶未儘。
待出了禦書房,林遠秋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後脖頸,好酸啊。
而景康帝,總覺得今日哪裡不太對勁。
不多會兒,侍候在側的吳公公就聽聖上問道,“今日林修撰可有抬過頭?”
抬頭?
吳公公仔細回想了一遍,隨後搖頭道,“稟聖上,未曾。”
景康帝又看向立於下首的薑公公,薑公公也搖頭道,“稟聖上,奴才並未看到林修撰有抬過頭。”
果然不是自己看錯了眼,呆愣片刻後的景康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這林修撰的腦袋瓜子也不知是咋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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