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蟬鳴刺耳,美人榻上休憩的楚竹兒忽的驚醒,猛然起身。
看到身處之處,柳眉疑惑而緊蹙。
這是……侍郎府?
她方纔明明被萬箭射死!
把她休了的夫君和端慧長公主私通起兵造反,利用她引誘玄王前來,而後他們二人皆被萬箭穿身而死!
如今怎會在這?
不等她理出頭緒,丫鬟來報,“夫人,老夫人來了。”
楚竹兒依舊在美人榻上發愣,她婆婆王氏已經進來了。
王氏身材高挑,身著藏青金繡褙子由丫鬟攙扶緩步而進。
她看到楚竹兒不起身迎自己,心裡雖抱怨兒媳不懂事,但想到自己有求於人,也就按下不滿的心思。
“婆母看你臉色不好,可得好好休息。”王氏在一旁坐下,臉上堆滿笑意。
環顧室內又道,“你這清淨了些,早日為白家添個孫子纔是。”
楚竹兒驚恐看著王氏,聽再到這熟悉的話,才確信她重生了!
她回到了一年前,正值十九歲,嫁到白家的第四個年頭!
這個時候她父母親還冇被端慧長公主下藥害死。
這時候她的嫁妝也冇被花光。
但,這個時候,她夫君戶部侍郎白嚴浪已經出軌端慧長公主,並偷情生了三個孩子!
虧得白嚴浪當年還是父親看他家境貧困出資供他唸的書!
也是她眼瞎,堂堂禦史大夫獨女,嫁誰不成?
偏偏被白嚴浪蒙了心智,他冇高中探花郎前便急著求父親下嫁。
老天眷顧,她重生了!
楚竹兒冷眼看向王氏,每回王氏想問銀子都會用子嗣先開個頭。
似笑非笑道,“並非兒媳不想生,是夫君捨身為民不常來後院。”
王氏神色有些僵住,往常她隻要一提子嗣這事,楚竹兒就會拉下麵子自覺愧對白家。
再提起銀子就冇有不成的事,今兒是怎麼了,竟把她的話頂了回來。
也是,楚竹兒本就是千嬌萬寵長大的,是為著喜歡自家兒子才一再忍耐。
王氏隻當大小姐才醒來有脾氣,也不敢計較。
楚竹兒見王氏臉色不好,想了想,忙笑道,“婆母放心,找大師算過了,大師說不出半年內定有孫子的。”
端慧長公主如今已經生了兩子一女,可不是孫子麼?
這會子王氏還不知道他們的存在,她會儘快讓王氏知道的!
王氏見楚竹兒還是能拿捏得住,這才鬆了一口氣,也跟著報喜事似的笑道:
“說到浪兒,婆母倒是有事同你說,他有幸被聖上命為修建陵墓的監工呢!”
王氏頓了下話頭,“這本是個好差事,但戶部遲遲冇有撥銀子,那浪兒急得跟什麼似的。”
王氏說著假惺惺提帕擦擦那乾得起皮的眼角,雙手拉著楚竹兒。
“隻好來同你商議,我們做女人的,丈夫兒子就是天,你先拿嫁妝出來給浪兒墊墊罷了。”
楚竹兒見王氏這拙劣的演技,心裡嗤笑。
前世的今日把她嫁妝全拿走後,過幾日便以她不能生子的罪名休妻,害得她無處可去!
她知道修建陵墓是方便養私兵,而修建陵墓是端慧長公主提議的。
父親反對,於是便慘遭端慧長公主下毒手!
父母親冇了,王氏對她說話可不是這副嘴臉。
這一世,休想再拿她嫁妝分毫!
楚竹兒收起思緒,笑道,“哪有去監工還掏銀子的事?興許夫君被哄騙了,等夫君來我再同他商議便是。”
王氏也不好再說什麼,這回畢竟是大錢,隻當楚竹兒心存顧慮。
但王氏心中很是不滿,不滿時便想起楚竹兒進府四年無所出,還不讓兒子納妾,更是怒火中燒。
王氏出門時,手中的帕子都快被絞爛了。
王氏走後,楚竹兒才徹底冷下臉來。
白嚴浪,端慧長公主……這一世,血債血償!
思慮許久,心中有了主意,楚竹兒忙到書案前給父親修書一封。
提醒他不要反對端慧長公主的提議,還叫母親替她開個珠寶樓。
“喜鵲,這封書信……”楚竹兒頓了頓,往旁的另一個丫鬟春雲看了一眼,接著道,“是給父親,向他借銀子的。”
楚竹兒得尋個由頭拿不出銀子纔是。
喜鵲看著楚竹兒,撅撅嘴地接過書信,往外去了。
喜鵲心中腹誹,主子做什麼總是給姑爺銀子花!
掌燈時分,白嚴浪便難得來了正院。
楚竹兒上輩子也是傻,雖和父親抱怨過白嚴浪總是忙,但父親說,也就這份上進心配得上他女兒,她也就冇說什麼了。
楚竹兒也從不對父親說嫁妝的事,生怕父親對白嚴浪又多一分不滿。
白嚴浪一進來,麵冠如玉的他溫言蜜語哄了楚竹兒三句,第四句便問到銀子。
“今日已給父親修書,母親要開個珠寶樓,嫁妝都投進去了,一時半會拿不出銀子。”
楚竹兒麵上努力裝得跟從前似的,但言語中已經少了女子同夫君的柔情。
“這可如何是好。”白嚴浪麵上不見急躁,隻是溫和地端起一旁的西瓜酥山喂楚竹兒。
“夏日可不敢貪涼。”楚竹兒笑著一把推開。
“母親說了珠寶樓很盈利,不如先用府上日常開支的去墊墊,再借些地下錢莊,或是……戶部那有可以挪用的?”
楚竹兒的母親是商戶之女,因此白嚴浪也不心疑有他。
地下錢莊是輕易不能借的,但是挪用……白嚴浪看了楚竹兒一眼,心思轉了轉,揶揄道:
“可不敢挪用,叫嶽父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、參我幾本不可。”
“父親是個老古董,夫君彆怕,就是先拿出來用一用,等珠寶樓盈利了再補上便是。”
楚竹兒想到白嚴浪日後為補不上空,焦頭爛額……便覺開心!
落在白嚴浪的眼中便是楚竹兒在撒嬌,他倒是覺得妻子今日有些不同,不似往日的疑神疑鬼,還溫柔體貼。
他早想挪用了,但嶽父盯他盯得緊,若是有日事發隻說楚竹兒攛掇的便是。
白嚴浪推脫了幾個回合,最後才“勉強”同意了,“待嶽父罵為夫時,夫人記得替為夫解釋解釋。”
楚竹兒笑著點頭,又故作不解地問,“夫君是戶部侍郎,怎會被調去監工修建陵墓?”
白嚴浪神色不變,大方道,“你彆多心,是端慧長公主向聖上提議的。”
這個端慧長公主原本在白嚴浪高中探花郎,跨馬遊街時便瞧中眼了。
隻是,那會子白嚴浪和她已經成親,而端慧長公主隨後也被太後指了婚,為此還鬨了一陣子。
鬨過後,端慧長公主因愛而不得,兩人形同陌路,竟不想……
也正如此才顯得端慧長公主冇有私心,皇帝才欣然接受她的提議。
“怎會,都過去這麼多年了,我知道夫君心裡隻有我。”楚竹兒說著,同往常似的抱著白嚴浪的胳膊靠上去。
白嚴浪纔要抬手撫摸楚竹兒的頭,楚竹兒忽的起身,問道:
“夫君,你身上這是什麼味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