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第144章水潭
這本也該告訴沈翊的,蘇安璃道:“慧乘大師在宮外,應當還有一處暗牢,關押了從民間擄掠來的少女,我去靜安寺查探的時候,發現了這個。”
她拿出絲帕,以沈翊的身份與富貴,比蘇安璃更能從絲帕上發現資訊,他隻摸了一下,再看了一眼紋樣,立馬斷定:“這是明霜縣主的。”
金線菊隻邊疆有,滿京貴女除了明霜縣主冇人去過邊疆。
蘇安璃道:“這個絲帕,是在方丈閣下發現的。明霜縣主出事之前,剛從靜安寺回來,所以……”
“你懷疑她知道了這件事。”因此被滅了口。
蘇安璃點頭。
沈翊心裡想的比蘇安璃多,他比誰都瞭解嘉康帝的心狠手辣。
他那麼多疑,那麼謹慎,為了遮掩醜事,絕對不會滿足於殺一個明霜縣主,恐怕整個卓家已經在他的佈下的蛛網裡了。
他記得,卓勉原本是掌車輅的,上月才調到軍馬監,細思便覺其中不簡單。
“殿下?”
沈翊被她拉回了思緒,頓了頓道:“你想從明霜縣主身上知道什麼線索?”
蘇安璃一愣,然後搖搖頭:“隻是在查暗牢的時候,正好想到那兒了,所以才問問。”
沈翊靜靜聽她說完,忽然說道:“你在宮裡,被威脅了吧?”
蘇安璃抬眼看他,沈翊繼續道:“宮裡的事,孤會擺平,放心,你不會有事。”
他可以殺了梁蕪,再把那天蘇安璃行動的痕跡抹乾淨,誰也查不到她頭上。
不過,這就不用說給蘇安璃聽了。
她還小,他想給她留一雙乾淨的眼睛。
蘇安璃道:“不單是宮裡的原因。”
她朝賴家的方向看了看。
“鄰居的女兒,也被抓走了。”
“你想管這件事?”
“都是人生父母養的,如果能想到一個法子,既能保全自己,又能把人救出來,那為何不做呢?”
“你想到辦法了?”
蘇安璃搖搖頭:“我得先找到暗牢的位置,才能繼續想。明天,我打算去靜安寺那一片附近看看。”
橘黃的燈光裡,沈翊好似萬千思緒收歸在平靜的神色裡,良久才輕聲道:“你想好了?”
蘇安璃點頭。
“好,你放手去做。”沈翊黑色的眼眸裡有清亮的光芒,“孤信你能做好,但切記,務必保全自己。”
“需要人手,儘可以跟暗衛說。至於宮裡,你鞭長莫及,孤來。”
蘇安璃粲然而笑。
“謝謝殿下!”
臥佛嶺如其名,山嶺連綿好似臥躺的佛像。靜安寺所在的山不知名,是這一帶山嶺裡極不起眼的一座,因為慧乘大師得了聖寵,香火才旺起來,漸漸地便被叫作靜安山。
山不算很大,但畢竟人力渺小,蘇安璃在山腳下走了幾個時辰,累得雙腿痠軟熱汗津津。
她在溪流邊洗了把臉,然後坐在樹蔭下檢視輿圖。
輿圖上山嶺連綿,拱立成峰,炭繪的山穀溪流線條細膩穿插其中,每一座山和廟都在上麵標註了名字。
她已經在這裡走了足有三天,這份輿圖便是這幾天畫下的。
山路難行,畫山川河流的輿圖比畫城鎮要難得多,是以多費了點時間。
蘇安璃拿出炭條,在靜安山上打了個圓圈,表示根據山體細況暗牢建於此處的可能性不大,但不是冇有可能,有待商榷。
打完,她就細細觀察起圖紙來。
靜安山附近這一堆裡,有六個山頭聚在一起,除了中間一座叫玉陀山的,其餘都建有一到兩座寺廟或尼姑庵。
蘇安璃長長舒了一口氣,把圖紙疊好放進懷裡,休息夠了便朝玉陀山走去。
玉陀山是座深山,林木茂密蒼翠,老樹繁多,巨大的樹冠呈現出菇子一樣的形狀。
山位置深入又荒僻,進出不易,大概是因為如此纔沒有建寺廟吧。
深山多野獸,蘇安璃不敢往深處了走,隻在外圍查探,越看卻越覺得不對。
此處山環水繞,藏風聚氣,西北乾卦高大飽滿,明堂開闊,明明是佛寺落址風水極佳的寶地,怎麼會冇有建廟呢?
她在河邊攔住了一個挑水的僧人。
“這位師父,借問一下,我觀那座山風水極好,為何會冇有建廟呢?”
僧人道:“我師父也說它風水好,但可惜,這山頭早早被人買下了。”
“被誰買了?”
“這小僧不知。”
“多謝師父解答。”
蘇安璃又檢視了一會兒,發現林木叢生之中,有一道車轍拓於其上,雖然已經小心的修飾過,但蘇安璃刻意觀察,還是觀察出了雜草傾軋過後倒斜的方向與彆處不同。
她沿著車轍往裡深入走了一段距離,意外發現這條路並非毫無根據。
原來,馬車所過之處兩側樹下,無一不是填蓋了老虎糞。
不修路不獵殺不伐木,利用叢林霸主的氣息驅趕野獸,假裝這座山還未曾啟用,以掩藏其中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暗牢,一定在這裡。
這條路,大概是送冰送物的馬車留下的。
蘇安璃心裡有了底,忽然仰頭喊道:“暗衛大哥,暗衛大哥。”
呼的一聲,暗衛從上空跳下。
這是沈翊手裡暗衛營的精英,名喚雲九,是個三十來歲,唇上兩撇小鬍子的男子。
“你能不能沿著這條路往前,看看前方有什麼。”
雲九點頭,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拎到樹上,自己飛身去了。
蘇安璃抱著粗大的樹乾,坐在樹上等。
不足一刻鐘的工夫,雲九回來了。
“前方通往山洞,有十名護衛看守。”
“隻有十名?”
“是。”
這麼大一座山,隻有十人看守,並且隻守山洞,是篤定冇有彆的洞口了?
真的冇有破綻嗎?
佛塔地牢裡的一幕幕從腦子裡掠過,蘇安璃終於發現了一點不尋常之處。
那群宮女雖然被囚於牢籠之中,但牢籠裡冇有半點臭味,她們也穿戴整潔,白皙乾淨,一點不像囚奴。
蘇安璃忽然記起管事嬤嬤的話:
“入選宮女,頭一點必得是良民;其次,身不可有殘疾,五官要周正,容貌鄙陋者棄,寡廉失貞者棄,痼疾纏身者棄,身有異味者棄,體膚黝黑者棄,口齒粗劣者棄。”
看來,嘉康帝采血煉丹,也不會希望供血的少女身上帶病,牢中一定有人定期安排這些女孩沐浴淨身。
山中沐浴,便一定要有活水。
她可以從水源入手。
“你帶我一起,往那邊的河流去。”
雲九點頭,把她夾在臂彎裡,快速在樹梢上點來點去,不多時便來到山穀的溪流邊。
溪流蜿蜒,在一個凹進去的山窩處連著一片水潭,果真叫她找到了紮根在水潭裡的一處山洞,裡麵黑黢黢的,望不見儘頭。
“這附近,冇人看守嗎?”
暗衛道:“冇有。”
這不合理。
蘇安璃想了想,彎腰撿起一塊石頭,往洞裡一扔。
咕咚,咚,咚,咚。
迴響緩緩,蘇安璃等了片刻,冇聽到其他什麼動靜,便決心進去一探究竟。
岩壁內弧,水潭周圍隻有一痕窄窄的凸出來的邊沿可走,因為常年被水沖刷,已變得十分光滑,極其難走。
蘇安璃扶著岩壁小心翼翼地行於其上,幾度差點滑進水裡,還是雲九力氣大,及時托住了她。
走到一個壁角處,蘇安璃剛要舉足,腳突然被一個破水而出的東西咬住,一股大力把她往下拽。
“啊!”
蘇安璃失聲驚叫,腳已經沉進了水裡,雲九眼疾手快拉住她,手臂上射出一支短箭,紮在那物上。
那物因吃痛張開了大嘴,掀出白色的肚皮,雲九身姿扭轉的一刹那,洞外的光照進來,蘇安璃恍惚一眼,終於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。
鱷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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