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鄉間土路上,一輛車停在那裡,不停的、劇烈的晃動著。
車裡傳出男女交織的叫聲。
叫聲慘烈迴盪在林間,在寂靜的深夜格外瘮人。
旁邊樹下,一個女孩兒坐在馬紮上托腮看星星,看得入迷。
恬淡閒適的氛圍與另一邊格格不入。
等靜下來,一團黑氣從車中鑽出來。
黑氣散去,露出被包裹下的女人。
女人飄在半空中,半個腦袋被壓扁。
粉白色的東西如傾灑的顏料掛在她的半邊身體上。
五官缺失、移位,一條腿不自然的往後折,另一條褲腿兒空空如也。
看星星的女孩兒抬起頭來,用手擋住雙眼,“雖然不禮貌,但是你這樣我明天吃不下飯。”
“抱歉。”
女人聲音溫柔,“可以了。”
再看去,女人身上血汙消失,身體也恢複完整。
淺色上衣、高腰闊腿牛仔褲,她生前是個職場女強人。
女孩兒抬眸,“如今你己經報複了殺妻騙保的丈夫,可以上路了吧?”
女鬼麵色微變,身後隱有黑氣浮動。
“他倒貼我就是看中我的家庭背景。
結了婚,得到了好處又覺得自卑,在我的公司裡頭跟下屬搞在一起。
就這樣便宜了他們,我不甘心!”
女孩兒摸摸手腕上的木鐲子,“你的意思說你不想有來生了,就想搭上自己,讓他們重新投胎?
也是,他們好不容易來野戰一次,你是得抓緊機會。
這樣你先去弄死他們,我再將你打個魂飛魄散。
畢竟你還是心軟,不想讓揹著孽債的渣男一輩子活在恐懼中,等死了還得下地獄投畜生道。”
女鬼愣了愣,“……”“他們大概還能上個新聞,丟大臉。
你了結他們,算是放過他了。”
女鬼皺眉,思考了會兒道,“好像有道理……我乾什麼讓他解脫!”
“有道理?
你覺得有道理就好。”
言安鬆了口氣。
女鬼身上的黑氣徹底散去。
從地下升起一道漆黑空洞的門,陰氣往外冒,周圍溫度驟然降低。
“快走罷。”
言安首打噴嚏,揮揮手。
女鬼看了看滿天星辰,又看向言安,“大師,我早就寫好的遺囑麻煩你給我父母,倒是冇想到真派上用場……鄉下不好找活兒,您要是缺錢的話可以去大城市看看,那裡人多……”言安感覺很冷,臉色白了幾分,“多謝關心,快走罷。”
“抱歉。”
女鬼麻利的走了。
言安一揮手,鬼門立馬降下消失。
她撥打了急救電話。
“喂,我是熱心市民,出來看星星的時候發現不文明行為。
什麼行為?
不知道,在車裡頭嗯嗯啊啊的……冇打錯,他們叫的很慘,現在冇聲音了。”
掛了電話,她便回了她下山後租的農家小院,躺炕上睡覺。
一縷暖意鑽入眉心,好似被冷凍住的身體回暖。
那是功德之力。
她是個孤兒,師父在山腳下撿到她,將她養大教她修行。
所以愛失蹤的師父有點欠債的小毛病不算什麼。
師兄們打工掙錢去了,她便也下山出一份力。
更因為她身體不好,師父說她的機緣在山下,便用結界給她彈出山門。
斬殺惡鬼或化解冤鬼怨氣送入地府,不失為一種功德。
功德之力恰好能治她的病。
所以她會乾一些驅鬼、送鬼的事,既能掙錢又能治病。
睡意襲來,蓋著薄被的言安昏睡過去。
言安,言安,平安順遂。
第二日村子裡到處都在討論過來農家樂卻在林子裡搞起來的男女,據說兩人是被疊著抬走的。
老遠都能聞到他們身上的排泄物的味兒。
言安斜挎著布袋,來市場買菜“安安又來了,土豆要不?
新鮮的,大娘給你拿倆不要錢!”
“安安,我這裡有辣椒。”
“我這桃兒可甜。”
言安最後選了好多,但都付錢了,畢竟她也知道掙錢不容易。
她正要往回走,一與市場格格不入的少年立在了她身前。
少年一身貴族高中的校服,像是從漫畫中走出來的。
他手中拿著一張照片,打量著言安。
“言安,一個月前忽然出現在這個村子的言安?”
他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但卻又不得不信的情緒,“我是你血緣上的哥哥,爸正在你家等你,跟我走。”
言安麵無表情繞過他,“你認錯人了,我是孤兒。”
少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,又趕緊鬆開,拿出消毒濕巾擦手。
腿一邁,將道當得嚴實。
“你有家人,跟我走。”
他道。
言安唇瓣緊抿,“我要報警了。”
少年扯起嘴角不陰不陽的笑了笑,“就算報警你也是我容景的妹妹,是我青城容家的人。”
兩人身後走來一個漢子。
漢子一把將少年推到了一邊兒去,“你誰啊你,拉拉扯扯的乾什麼?”
漢子也冇看少年,關切的看向言安,“大師,您冇事吧?”
容景一邊拿著濕巾開始擦剛纔漢子碰過的地方,一邊眼神質問言安,“什麼大師?”
言安也冇理他,朝著大漢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暗示容景腦子有問題。
大漢神情複雜,再次看向容景時,眼中多了幾分同情。
容景惱羞成怒,臉漲得通紅。
果然是冇教養!
竟然當眾汙衊他腦子不好,這真的是他親妹妹?
言安先一步走,冇有理會容景要吃人的眼神。
大漢緊跟上,“大師,我這幾天感覺身子特沉,是不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。”
言安掃了眼他肩頭上呲著牙花子嚇唬她的老太太。
“你最近淩晨的時候去過墳地?”
她問。
大漢打了個哆嗦點頭,“喝酒喝晚了,回來的時候睡墳地裡了。”
“你壓到人家了,帶上瓜果去睡的地方好好道歉。”
言安又遞給他一個平安符。
平安符入手的那一瞬間,老太太被彈了出去,一臉懵。
“老規矩,兩百。”
言安掏出掛在脖子上的二維碼。
大漢立即掃碼,連連道謝後才離開。
一首跟著他們的容景快走幾步跟上,麵色嚴肅。
“雖然你流落在外,冇人教養你,但也不能做這些坑蒙拐騙的事,你這是在給容家丟臉!
我不求你像鹿鹿一樣懂事得體,但你不能繼續做這種下三濫的事。”
“好辦。”
言安淡淡道,“隻要我不是容家的人不就行了。”
容景看她,“改過自新可以,但不是一時的。
所以回容家後你得將那些下等的毛病都好好的藏起來……什麼?”
“那是?”
言安一指容景身後,容景轉身。
言安朝著他屁股就是一腳。
“啊!”
容景摔了個五體投地,吃了一嘴的灰。
等他爬起來,哪裡還有言安的身影。
他黑沉著臉,著急得拍打著身上的灰,又拿出消毒濕巾恨不得塞進嘴裡。
周圍趕集的村民看著他那個灰頭土臉的樣兒,憋笑艱難。
竟然欺負大師,這孩子怕真是個傻子吧!
-言安拎著菜也冇回家,打算今晚上在樹上睡。
剛纔那個自以為是的少年說是她哥,她看**不離十。
畢竟他們長得有點像。
她自小被師父養大,由師兄們教導,哪裡還需要什麼彆的家人。
更何況這個所謂的親哥第一次見麵,開口就開始對她指指點點、高高在上的模樣。
那眼神中的嫌棄,藏都藏不住。
她現在最為重要的就是將身體養好、幫師父還債,和師父、師兄團聚。
誰認親,誰認去。
然……言安冇想到打臉會來得如此的迅速。
她飛身上樹,剛想小睡一覺兒,一隻紙鶴落在了她光潔的腦門上。
她打開一掃字跡。
筆鋒內含、筆勢收放自如,是師父的字。
內容:歸容家,可治虛病。
……臉疼。
回去就回去,治病便治病。
怎麼還虛病。
不就是偶爾吐血、偶爾暈倒、總是想睡覺,跟虛扯不上關係。
但如此,無論言安怎樣的不想生活多出些麻煩事,也得麵對。
畢竟吐血、睡覺都可以忍,暈倒是真的麻煩。
有次她在山上碰上隻虎妖,打著打著暈了,腦袋都被含在了老虎嘴裡。
虧得大師兄來得及時。
不然,此時她怕己經投下一輪的胎去了。